七岁出远门

我说的“远门”,其实只有38里。可对于一个7岁的孩子来说,38里难道算得上近么? 那一年,我父亲因为纯粹的冤案锒铛入狱。母亲养不活我和弟妹4个,说好了将最大的我寄放到乐清县城的大舅家里。妈怀抱着四妹,坐在那伸不直身子的畚斗楼上——我们家的正屋都已经换了粮食,一家大小就挤在只有六七平方米的畚斗楼上。大舅家的路是这样走法:从我家出门步行五里,到柳市;从柳市坐小火轮到乐清城关东门码头;上岸后再七拐八弯步行三四里,就到县城的最西北角,乐清中学的大舅家了。——去年,妈曾带我去过一趟。可那一次不是走亲戚,没有一点欢愉,只有满肚子的委屈和彷徨。我坐在楼梯口,开始哭泣。母亲把几件换洗的衣服放进我的书包,说,别哭了,上路吧。我知道,妈决定的事,是谁也不能改变的。可是我实在不想离开这个穷家呀。我接过那个由妈妈的旗袍下摆改成的书包,屁股向下“磨”了一级,接着哭。妈说:“你怎么这般不懂事,大凡家里还过得下去,我也舍不得让你这么小就往外走呀!”我越发哭得厉害。其实我也知道哭是没有用的,可止不住地要哭。我向下挪了一级,泪水一串串地跌落在胸前的书包上。“二弟、三妹都比你小,难道不送你,反倒送他们不成?”家里我是老大,必得往外送一个,当然是我。我这么想着,又向下挪了一级,可心里堵得要命,又呜呜地哭了起来。“还不快走,要不就赶不上小火轮了!”